忆笙

绝望的是自己就是绝望产生的源头，自己这场人生，你要如何收场？

难堪的是咽下去的泪和不甘都是自己一手造成，每天抬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，你宁愿自己瞎了。水龙头里流下来冰凉的水，滑过手指和掌心，整双手打湿了，像一张泪流满面的脸，冰凉的脸颊，滚烫的眼眶。

窗外淅沥沥下起雨来。轻轻的沙沙声，像蚕吃桑叶的声音。天地之间，这么静，仿若荒无人烟，仿若时间暂停。

我没有想起那只狗，想起的时候很煎熬，那只再次被丢弃的狗，浑身脏兮兮的匍匐在路边，双目闪着饥饿的光，它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，知道自己被丢弃了，但是它不知道恨。

它只是想找点东西吃，还会有另外的主人收留自己么，自己这么脏，哦，雨越下越大，又冷又饿，大概就要死了，但是死是什么？

我看着自己像吃满了水的葫芦，一点一点沉下去，绝望源源不断从我的呼吸里吐出泡泡，填满我的肺，妈的，自己都被绝望淹没了，还想那只狗干什么！

无能为力自救，还想救它？是的，我想起它就会难过，它挨饿受冻，最后死去，我就很难过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也许它并不需要我救，它比我还要强。

在永久的黑暗里，它的样子，开始融化，消逝，成一个远去在时光隧道里的点，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
镜子上出现了水雾，薄薄的一层，上面出现一个人影轮廓，我把浴缸加满水，雾气越来越厚，轮廓越来越模糊。水流的声音充斥我的每一个感官，它在一个封闭寂静空间里不停清脆的回荡，上下摇摆，像极了回忆的样子。

我没有再想起那只狗，它的名字，想不起来，模样，很模糊，浑身脏兮兮的，只有饥饿的目光熠熠闪烁，一直在隧道里奔跑，没有熄灭。也许我活得还不如它，至少它是自由的，而我被绝望吞噬得一无所有。被自己锁在雾气腾腾的浴室里，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封闭自己。

我从水里猛的站起来，水哗啦哗啦从身上噼里啪啦的落下来，大口大口的呼吸，我在湿漉漉的地上又摔了一跤，龇牙咧嘴的爬起来，一瘸一拐的走到镜子跟前，胡乱擦掉上面的雾气，胸口的起伏像浪，乒乒乓乓，一颗心，像要四分五裂，从胸口炸裂飞迸出来。镜子被我的猛力擦得筛糠一样抖起来，突然掉了下去，砸的粉碎。

我分明想对着镜子大声说: you idiot!

他们都说大声说话可以发泄自己，还可以鼓足勇气，让浑身缓散流动的血液兴奋起来。

我分明还想对着镜子练习读英文。读泰戈尔的诗或者海底两万里的开头。或者是辛波斯卡的《万物静默如谜》。哦，你们读过很多书么？

这又是另一个问题。

而在我面前，洗脸盆上方的镜子摔得粉碎以后，我彻底安静下来了。脑袋里也没有浮现那只狗，或者绝望这个单词，我安静的擦干身体，穿好衣服，回到房间，用被子把整个身子盖住，包括头部。我蜷成一团，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狗。

我没有习惯睡枕头，脑袋偏着，没着没落的腆在床单上，腮窝贴着肩膀，心脏的跳动“噗咚、噗咚、噗咚”清晰如雷得蹿进大脑皮层。

哦，多么动听的声音，就像灵魂的芭蕾。轻点的脚尖，优雅的舞步，柔软的身体四肢像飘动翅膀的蝴蝶。

我的呼吸，和心跳声彻底融为一体。我在不知是梦还是半梦半醒的幻觉中，看到自己，在大声朗读一首诗，喉咙发出的声音激越着我的肾上腺素，就像在奔跑的感觉，血液加速流淌，欢快如溪。

我笑出声，醒了过来。手机上显示六点。窗外是墨蓝色的天色。我决定再次洗个澡出门上班。